正在被超级巨头“吞噬”的光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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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德时代到底是不是在收购一道新能?”


这是最近新能源圈和资本圈都想求证的一个消息,动力电池超级巨头在收购润阳失利后,依然坚持入局当前惨烈的光伏赛道,更像传递一个信号。


艰熬的光伏中小企业,到了最物美价廉的时候。


作为万亿宁王的收购对象,一道新能曾被行业认为是最有可能挑战光伏老巨头的新秀。


一道新能创始人,刘勇,颇有传奇色彩。


1967年出生于一个普通家庭,考入了中国科技大学,又拿到了硕士学位。


后曾在新加坡Advantec、德国Wacker、中芯国际、晶澳、隆基、中来股份等多家公司担任要职,更是长袖善舞,光伏圈无人不给其几分薄面。


傲人的学历履历和人脉资源加持下,作为一家在2018年才成立的光伏公司,一道新能在刘勇的带领下,聚焦N型TOPCon赛道,短短6年内就成功挤进光伏行业第二梯队。


同样短短6年,这家光伏组件企业,截至目前已共计完成9轮融资,在去年7月完成Pre-IPO轮融资后,一道新能的估值超过了90亿元,估值在两年内暴增超过30倍。


有朋友和我说:“那时候刘总上台演讲,都带着风的。”


从春风得意到上市遇阻,再到卖身股价,反转得似乎触不及防,但其实一道新能强势崛起的过程,外界一直普遍对其存在有关亏损风险的质疑。


招股书显示,2021年到2023年,一道新能的资产负债率分别为87.71%、86.54%和86.89%,普遍高于其他光伏巨头。


上市遇阻更是把对一道新能的质疑声放到了最大。


而光伏的黑马,资本的宠儿,一切都在今年8月IPO撤回中结束了热闹。


三峡集团作为一道新能第一大股东,在招股书的三年报告期内,除了高速膨胀的估值,没收到一道新能一毛钱分红。


终于在这次三峡集团领导换届中,不断传出要出让一道新能股份的消息。


外界很难知道这家颇有传奇色彩的光伏新秀,在面临资本退出困境后,内外部面对怎么样的压力,商业和资本的故事,很像一个反转的童话。


有分钱预期的时候叫人“小甜甜”,要散伙的时候叫人“牛夫人”。


一道新能的相关资本朋友和我说,“现在重要的是活下来,当然还有退出问题。”


这是为什么听说宁德时代正在洽谈收购一道新能后,有人吃瓜,有人质疑,有人震惊。


但对局中人而言,可能是一种解脱。


不过,早在2022年12月,创始人刘勇以14.64元/注册资本的价格分别多次对外转让了一道新能前身的一道有限的股权,累计套现5500万元。


显然,做BP的到底不如一线干活的嗅觉灵通。


在目前光伏的惨淡周期,宁王如果能接盘一道新能,让这匹光伏黑马能以一个比较体面的卖身方式完成上岸,无疑是幸运的。


因为在这一轮到来的光伏巨头对中小企业并购潮中,中小光伏企业的注脚早已写好:


要么卖身,要么破产。


一、离场者,卖身者和淘汰者


2020年后,是光伏漫长的蛰伏后,最新一次的景气周期。


2022年,有“水牛奶之王”称号的皇氏集团,突然宣布高调一件事:进军光伏领域。


彼时作为中国水牛奶的领军上市企业,皇氏集团给出非常符合新时代风格的解释,“公司积极把握国家‘碳中和、碳达峰’和助力乡村振兴战略目标的有利机遇”,以光伏科技赋能乳业。


容易燥热和低门槛,是光伏行业的两大特色。


这让消费、白酒、科技、物流、房地产、服装等各个行业的转型大军纷至沓来,最热闹的时候,我一个养猪的朋友都来问我:光伏行业是不是比养猪赚钱?


2021年,已经许久低调的熊晓鸽带他的IDG入局青海丽豪,势头凶猛。


2年时间,青海丽豪的总投资达630亿元,多晶硅产能规划达到60万吨,总的产能规划仅低于通威股份(120万吨+)、协鑫科技(100万吨),排名行业第三。


以至于行业给到专有的名词——“丽豪速度”。而和扩产一样快的,是2年140亿高速估值。


同样在青海,IDG联合珠海产业资本投资了高景太阳能,2019年起步成立仅仅4年时间,在“国企+资本+行业老兵”的联合助推下被快速催熟,冲击IPO。


说好的一起做耐心资本,结果都变成冲刺资本。


但当前光伏行业已步入寒冬,IPO受阻也堵住了最后上岸的幻想。


截至今年上半年,已经有9家光伏产业链上的企业终止了IPO,一大波启动IPO的光伏企业也接连选择终止上市。


去年9月28日,高景太阳能冲击上市失败,青岛丽豪改名丽豪清能,短期内也不大可能谋求IPO。



而这两家催熟型公司,某种程度上也代表资本最后的耐心。


虽然没有公开消息说高景和丽豪在寻求卖方,但留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在皇氏集团进军光伏一年后,有投资者发问,同样是新能源项目,别人家的大尺寸单晶硅片项目从开工建设到试产仅用了76天,皇氏集团在阜阳投资的topcon项目进展速度为何这么慢?


给出了“一切顺利进行中”的回复后,转头皇氏集团同样用转让光伏相关公司股权的形式放弃了对TOPCon项目的继续推进。


成年人世界最好的体面,就是一切尽在不言中。


二、漫长的冬季


从低谷蛰伏,到缓慢爬升,而后在资本的催化下快速崛起,攀至产业顶峰,而再往前,就是产能过剩和行业洗牌,之后,又是下一轮周期的开端。


身处光伏这种强周期性的产业,对产业起伏规律茫然无知则无异于在悬崖边蒙眼狂奔。


2012、2018年的两次光伏产业整合,是在有补贴的非完全市场化时代,产业整合的时间自然就很短。


而这次产业整合是完全市场化时代,补贴的作用大幅减少,市场的作用大幅增加,所以补贴带来的新需求好计算,市场带来的新需求不好计算。


2024年上映一部热门电视剧《漫长的冬季》后不久,晶科老板李仙德说:“穿越周期,大家已经触碰到了它的难度,却迷茫于它的长度”。


所以这轮行业冬季,会很漫长,超出想象的漫长。


而这漫长冬季中,除了膘肥体壮的巨头们,很少有人能熬过去了。


8月13日晚间,通威股份一纸公告,拟通过增资并收购股权的方式取得润阳股份不低于51%的股权,交易总计金额不超过50亿元。



据说,宁德时代曾先试图以 40 亿元人民币收购润阳股份 51% 的股份。


这次,千亿通威截了万亿宁王的胡。


对陶龙忠和他的润阳来说是不是挥泪价,我们不得而知,但对第二大股东盐城地方国资而言,这个价格应该是接受的。


2023年,盐城全年完成一般公共预算收入是482.7亿元,对于IPO受阻的润阳股东们来说,现在这笔投资的回报一旦落定,用我盐城老乡的话:起码三年的地,可以不着急卖了。


在2023年全球光伏电池片出货量的排名中,润阳股份位列第五,通威股份排名第一。


盘盘润阳股份的家当,有5.5万吨工业硅、13万吨多晶硅、7GW拉晶、10GW切片、57GW太阳能电池和13GW组件产能,在美国、泰国、越南等部分海外市场有产能和布局。


难怪作为“财政白衣骑士”的通威股份表示:“润阳股份在整体产业链上有较深的布局,通过这次收购,能够巩固公司整体产业链的布局并拓展海外产能。”


无疑润阳是另一个幸运儿,不管金主是万亿宁王还是千亿通威,起码有人愿意出价。


但更多光伏中小企业,面对的结局可能是一个愿意喊价的人都没有。


消亡得悄无声息,或许是大部分玩家在这轮并购潮的归宿。


三、巨头的明牌


现在光伏行业有一组很有趣的数据。


据中国光伏行业协会预计,2023~2030年乐观情况下,中国光伏新增装机预测约120~140 GW,全球光伏新增装机预测约330~516 GW。


然而,光伏全产业链今年年底有效产能预计达到700GW以上。


隆基绿能总裁李振国说:“阶段性过剩的局面随时都可能发生”,而天合光能董事长高纪凡则表示,“中国光伏产业面临产能过剩、技术迭代和国际环境三大挑战。”


只不过,但两家巨头动作却不太对齐:


4月18日,先是天合光能公告称,拟在淮安经济技术开发区投资建设年产10GW新一代高效电池项目及相关配套辅助设施,项目总投资约50亿元。


6月6日下午,隆基绿能公告称,就公司在陕西省西安市投资建设年产20GW单晶硅棒、24GW单晶电池及配套项目达成合作意向。项目预计投资额约125亿元。


一位常年研究新能源的投资人和我说,要少看这些公司的财报,容易精分。


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诚实。


通威股份今年8月份各个环节的产能开工率:多晶硅113%,硅片136%,电池片145%,组件72%。


如此一来,今年8月份,通威一家的产量就已经占到全行业的37.3%。在今年1月份时,这个数据只有23.4%。


巨头们用开工率这样的运营策略、扩产节奏这样的投资策略,鲜明地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在产业经济学有个名词“马歇尔冲突”来喻意整个产业在未来周期或将面临的竞争状况。


什么是“马歇尔冲突”?


简单说,就是当产业随着技术成熟和市场扩展,可能会进入一个由规模经济导致市场集中度增高的阶段,竞争开始减弱,市场活力开始降低。


在一轮轮的末位淘汰赛中,整个市场最终由产业链的少数寡头占据绝大部分的市场份额。


1992年泡沫经济破灭之后,日本几乎所有传统行业都面临过剩和内卷。


这些行业包括造船、钢铁、银行、保险、百货店、海运业、商社等。在1992年之后,这些行业出现了史无前例的大规模的同行业之间的合并。


很有意思的是,这些传统行业经过反复的合并,往往形成了2~3家行业巨头。


任何一个行业,如果龙头老大拥有近40%的市场份额,基本上就可以说了算了。老大,往往决定一个行业的生态,好比苹果对手机行业的统治力。


比如光伏玻璃行业,最终形成了信义和福莱特两巨头,平时可以互相揶揄,但一旦福耀玻璃曹德旺这样的想要杀进来时,两巨头立刻联手,通过扩产、降价等动作表达一个态度:


相爱相杀是光伏的家事,外人不得插手。


这就是产业最残酷也最真实的一面,产业整合终局的胜利者,才是游戏规则的制定者。


某种程度上,这也是宁德时代在润阳收购被通威截胡后,还在洽谈一道的原因。


而作为市值超过8000多亿的超级电池巨头,宁德时代深知让超级航母保持继续航行的秘诀就是:


不浪费任何一轮周期,不浪费任何一场危机。


“电池白衣骑士”的宁王与“光伏剩斗士”的结合故事未必性感,但宁德进入光伏的决心很明显了。


宁德时代要拿到未来光伏格局的一个入场券。


所以光伏决赛圈开始了,才是这些巨头动作和数据背后透出的杀意。对N起N落的光伏而言,又是一次生与死的轮回。


四、无力的中小企业


一位白色家电行业的资深人士和我说,他从业这么多年,最难的时候,不是行业初创时候的草莽无序竞争,也不是在格局已定时候的认命。


而是在行业整合期,那种面对未知命运的无力感。


实际上,光伏市场集中度提升是不可阻挡的趋势,而行业的整合期中,头部玩家会保持在盈亏平衡点附近时,行业中绝大多数企业就已经亏钱甚至巨亏了。


同样,当巨头保持微薄利润之时,其它企业可能就挣扎在生死线上。


光伏的现状是拉晶产能大面积停产,硅片端,小的切片代工厂基本上全关门停业了,中型企业则都在减产。


有个第三方硅片生产商朋友,因为库存太高,最惨的时候,二十多天仅开工了两三天,给我形容了下现在他的企业状态就是:


员工每天上班8小时,就是坐在车间里玩手机。


目前上下游几乎所有的中小企业都在拼现金流、保现金流。


一位硅料上游采购商朋友和我说,最近他被各种应酬喝怕了,都是硅料企业各种血亏求生。


哪怕现在茅台喝不起了,但那种喝酒气势,还是让人感受到一种让砸锅卖铁熬也要熬下去的决心。


中国光伏行业协会名誉理事长王勃华在一个研讨会上指出:“现在光伏产业链形势非常严峻,光说‘严峻’感觉都不足以形容现状了。”


寒意,彻底传递到光伏行业每个中小企业身上。


ST爱康作为一家股票仍在市场上交易的上市公司,爱康各控股子公司直接将停工停产日期延至2024年12月31日。


作为今年SNEC展会魔幻的交钱缺席者,爱康惨烈程度到了“在总部,连电脑都被要债的人薅走了”。


隆基绿能创始人李振国在2023年说过,未来将有超过半数的光伏企业被淘汰出局。


但冰冷的产业整合趋势背后,又是多少产业从业者的悲欢离合。


我在网上看到这么一个故事,一位职场女性,在京运通乐山基地工作刚满一年,却不得不接受被裁员的命运,从此成为了光伏失业大军中的一员。


她和两个孩子的家庭生计重担全部落在了丈夫一个人的肩上,而之前光伏高歌猛进的收入预期,又让他们买房背上不少的债务负担。


京运通乐山基地作为当初被当地政府寄予厚望的产业项目,当地朋友告诉我:曾经热闹非凡的园区,现在连车都不堵了。


理性点说产业的发展,没有对错,只有适合与不适合。


成本控制是制造业永恒的话题,光伏整合的逻辑,在很大程度上,并非技术主导,而是成本主导。


这让行业中的大型企业不断扩张时,中小企业往往难以竞争,导致市场集中度提高而竞争减少,中小企业大概只能剩下淘汰这种结局。


只是产业每一次的变迁演进,都可能让产业人用一生的时光为错误买单。


五、未知的远方


回顾这么多年光伏周期起落,有资深的光伏行业的朋友形容,好比一场恋爱长跑。


激情来得快,去得也快。


但对这次兼并收购潮来说,一切好像在电光火石间发生了,光伏产业从最初的无人问津到之后的炙手可热;又以同样的速度演变到当前的产业整合厮杀。


在这个看似欣欣向荣的过程中,某一天蓦然回首,光伏已经站在巨变的边缘了。


在剧烈的产业整合期,会留下多少玩家,身处局中,谁也没有底气。


谁也逃不过这样的宿命,无非就是散场后留在牌桌上到底是谁。


只是对于每个为这个行业奉献过的人来说,时间又能铭记多少。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新能源产业家,作者:胡清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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